OpenAI CEO山姆·阿尔特曼：矛盾集合体

就把它叫做科技业的“火人节”理论吧。时不时地，科技先行者的希望与梦想就几乎被身边的人付之一炬。1985年，乔布斯被他一手创立的苹果公司解雇，11年后回归。2000年，身为X.com（数字支付平台PayPal的前身）CEO的马斯克被他的联合创始人赶走。2008年杰克·多尔西就任推特CEO后不久，被当初一同创建该社交媒体应用的同僚逼下台。2023年11月17日，山姆·阿尔特曼眼看着要成为旧金山湾区下一个被点燃的“火人”。阿尔特曼在2015年与别人共同创立的AI公司OpenAI的董事会指责他不够坦诚，把他扫地出门。但在2023年11月21日，在他本人和他的员工，以及OpenAI的投资者（例如微软）为他的复职疯狂争吵四天之后，他又重新执掌这家公司。大戏如火如荼展开之时，有人在推特上打趣说：“哇，耶稣复活都要花三天啊！”这次最终惹火上身的不是阿尔特曼，而是赶他下台的四位董事中的三人。

在他38年的人生历程中，这不是阿尔特曼第一次陷入这样的漩涡中心。他是个极度自信的人，人们往往视其为天才或机会主义者（后者往往是私下的态度）。与乔布斯一样，他有一种救世主般启迪他人的能力，尽管他没有这位iPhone创造者在设计上的上帝视角。与马斯克一样，阿尔特曼对自己的未来愿景抱有坚定的信念，尽管他缺乏这位特斯拉老板传奇的工程本领。与多尔西一样，他推出的产品ChatGPT不仅引发了全球热议，也引发了恐慌。

然而，一路走来，他惹恼了不少人。这始于创业孵化器YC。他从 2014年开始执掌YC，直到2019年因引领它扩张过快和分心忙于OpenAI等副业而被赶走。在OpenAI，他与马斯克、另一位联合创始人，以及几位举足轻重的AI研究人员闹翻，这些研究人员负气出走（在2021年创建了Anthropic）。最新证据来自笨手笨脚想要解雇他的四位董事。他们这样做的具体原因，目前尚不清楚。但如果说阿尔特曼毫无节制的雄心是其中一个原因的话，也并不让人意外。

假如说在阿尔特曼的生命中有什么是不变的，那就是他那份传教士般的狂热，即使以硅谷的标准来看也是惊人的。有些企业家是在追逐名利。而阿尔特曼的目标似乎是追求“技术全能”。YC的联合创始人保罗·格雷厄姆曾这样评价当时仅仅20岁出头的阿尔特曼：“你可以把他空降到一个满是食人族的小岛上，五年后你再去看，他是那里的王了。”

不说小岛了。现在全世界都是他的领地。2021年，他写下名为《万物摩尔定律》的一份乌托邦宣言，预言AI革命（他在领导）将泽覆地球，创造惊人的财富，改变工作的性质，减少贫困。他是核聚变的狂热支持者，认为它将与ChatGPT这类“生成式”AI一道，令知识和能源成本的下降呈现一条“漂亮的指数曲线”。这是令人激动上头的东西，更何况推出这种颠覆世界的技术时，尤其需要谨慎平衡速度和安全问题。阿尔特曼在这一光谱中更偏向哪一端，还难以判断。

阿尔特曼是个充满矛盾的人。2016年，他还是YC的老板时，亿万富翁风投家彼得·泰尔曾向《纽约客》表示，阿尔特曼“不是特别笃信宗教，但……他在文化上的犹太教色彩非常浓——是乐观主义者，但又是生存主义者”（当时，阿尔特曼在加州大苏尔地区有一栋避难屋，里面备有枪支、黄金，以防流氓AI、大流行病和其他灾难侵袭）。至于他一直以来的乐观性格，在他全无预警的OpenAI董事会“政变”前两天录制的一次采访中清晰显露出来。“我和大多数AI公司的不同之处在于，我认为AI是好的，”他对播客《Hard Fork》说，“我不会私底下怨恨自己的事业。我认为它会很棒。”

在管理OpenAI时，他也想两全其美。阿尔特曼设计的古怪公司架构，是最近这起闹剧性事件的核心所在。OpenAI当初是作为非营利性机构成立的，目的是推动AI的前沿发展，让计算机能超越人类思维，而不损害人类的主导地位。但公司也需要资金。为此，OpenAI成立了一家营利性子公司，为投资者提供有上限的回报，但他们对公司的运营没有决定权。没有OpenAI股份的阿尔特曼曾为这种模式辩护。2023年3月，他对一位采访者称，把这样的技术交到一家想创造无限价值的公司手中，会让他“有点儿害怕”。

然而，他似乎也对这种模式的限制感到厌烦。和在YC时一样，他一直忙于其他副业，包括寻找投资者制造生成式AI设备和芯片，这些东西可能带来巨额利润。董事会正在换血，新的董事会可能不会那么坚持OpenAI安全至上的宗旨。新任董事长布雷特·泰勒，之前是软件巨头Salsforce的CEO。在他的监督下，这家创业公司可能会变得更像一家快速扩张的传统科技公司。阿尔特曼也可能乐见这种变化。

炙手可热

如果真会这样，OpenAI可能还会变得更炙手可热。凭借其最新版本的AI模型GPT-5和即将推出的其他产品，OpenAI已经是一马当先。阿尔特曼在筹集资金和招募人才方面有着独门本领，有了更常规的公司架构后，他的工作还会变得更轻松。但他暧昧不明的特性值得警醒，尤其是在速度与安全的平衡点究竟设在哪里的问题上。虽然阿尔特曼被迎入世界各地的权力机构为AI监管提供指导，但他仍未完全确立自己的信念。这就更需要政府给AI安全确立基调，而不是指望反复无常的技术远见者。